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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利《论古诗句式的形式意味》简介

发布日期:2022-11-24    作者:     来源:     点击:

句式是诗歌文本构成的基本组成部分,也是决定诗歌文本形式特征基本性状的直接、基础的形式构件。古诗句式有一言、二言、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和十二言等。每一个句式,在诗歌整体中,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诗行。作为篇、章、句、字等文章构成形态之一种形式,“句式”是形成文章意义和形式意味的基础部分,与散文、小说等篇幅较长、逻辑性较强的文体不同,诗歌文体的句子,因不同的句式,具有不同的形式意味,从而形成诗歌篇章整体的审美意蕴,相较而言,散文、小说等文体,句子的表意功能大于形式意味,因此,此类文体的句式在影响整体审美意义形成方面所发挥的形式功能就没有诗歌文体那么重要。古代诗歌是程式化意味较强的文体,形式并不是由内容决定的,形式也不是由内容所赋形的,诗歌形式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模具,不同的思想情感、理想抱负,被作家意匠经营、陶冶熔铸,装入这个范型,从而形成格式相同而魅力相异的诗歌作品。诗歌是语言凝练、结构跳跃的文体,句式对篇章结构的形成具有基础性作用,由此而影响诗类的体制特点。辨体理论讲求辨识每种诗类的体制和风貌特征,句式是其中重要的部分,古人论述比较丰富,但因其为较琐碎细致,未得到系统的梳理和论述,句式的形式意义及其形成机理有待整体揭示。本文要旨是,通过梳理、辨析古代形式批评中的句式理论,分析其形式意味,建构古代形式批评的现代价值,为新诗句式形式的有关问题提供借镜。

本文利用认知心理学的理论,分析古代形式批评资料,探讨古诗句式的形式意味。德国心理学家恩斯特·波佩尔通过实验得出结论指出:“只有在大约3秒钟的时间范围之内,信息才能被理解为一个整体单元。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人脑配备有一个整合机制,它将系列事件组成一个个单元,每个整合单元的时间上限约为3秒钟。每个整合单元就是一个意识内容,每次只能出现一个,这就是我们所感觉的‘现在’。这个整合过程在客观上是有着时间长度的,从而是我们关于‘现在’的经验的基础,其最大时限为3秒钟。”恩斯特·波佩尔认为,与德语、英语相同,汉语和日语中存在着一样的基本节律,每说大约3秒钟就会停顿一下,然后再接下去,由此形成一个个话语单元。这种基本节律,就是由人脑内时间组织的共同法则所决定的。“诗歌中以3秒钟为一个单元的现象是见于所有语种的一个普遍现象。”当某个诗行里音节较少时,主体整合感知它的速度会慢,延长句子的停顿;反之,速度会快,减缩句子的停顿。

古诗句式,由于其长短不同,韵律节奏不同,形成不同的形式意味。魏晋南北朝时期挚虞挚虞认为诗歌以表达情志为本,句式的长短以音声节奏为圭臬,四言句式雅正,三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等句式曲折,不是音声节奏的正体。刘勰认为句式字数有一定的规范,四字句式细密而不急促,六字句式宽裕而不舒缓。李白以“复古”为己任,因此在他看来四言“兴寄幽深”,贴合古道;五言已婉转多姿,七言更趋靡曼浓丽,多谐戏而少肃敛,更适合表达世俗人性,而非庄严隆重的情志。宋元明清批评家对诗歌句式的形式意味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辨析。明代陆时雍《诗镜总论》云:“诗四言优而婉,五言直而倨,七言纵而暢,三言矫而掉,六言甘而媚,杂言芬葩,顿跌起伏。四言,《大雅》之音也,其诗中之元气乎?《风》、《雅》之道,衰自西京,绝于晋、宋,所由来矣。” 四言句式优游委婉,五言句式声气节奏正直是天地之正声而句法曲折,七言句式放纵畅达,三言句式径直而端正,六言句式甘美妩媚,杂言华美芬芳。二言或三言句式、诗行,短于四言,其声气节奏需要较长的停顿补足,因此其音韵意味短促有力;长于七言而又能保持声气完整的诗行,停顿时长减少,声气节奏迅疾快捷,音韵意味急骤昂扬、慷慨奔放。清代刘熙载进行了总结,他认为,相较而言,五言质朴、亲切、安恬、平淡天真,七言华美、庄重、敏捷迅疾、浩荡慷慨。七言多五言二字,安排字词或容易或困难,风格上或灵便或繁累,因人而异,善于安排的话,多两字如多两人,队伍更壮大,力量更强烈,不善于安排的话,多两字则多累赘。因此五言更容易恰当安排字词,而七言更易具有悠远的余味。五言更讲规矩,七言更活泼跳脱。五言更温和,七言更浩荡,这是形式本身决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诗人所能做到的,就是充分利用形式本身的意味,如七言句式特点是内容丰富而风貌强劲,如能做到短句那样内容简练、声气舒缓,才算擅长作诗。

简言之,我们认为,二言质木啴缓,声音和色泽皆质朴;三言句式径直而端正;四言句式优游委婉;五言质朴、亲切、安恬、平淡天真;六言句式甘美妩媚,呆板少顿挫斡旋;七言华美、庄重、敏捷迅疾、浩荡慷慨;九言句式字数繁多,没有充沛的气势的驱动,繁多的文字反而会成为累赘,很难浑然一体,成为四言与五言的简单叠加;八言句式较六言更为呆板。四言、五言、七言是古代诗歌的主要句式。齐言诗中七言是古代诗歌容量最大的句式,八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和十二言,鲜有感人至深的诗作,只有特殊语境存在少数有感染力的诗句。一个诗行就是一个单元,人们感知一个诗行的时间为3秒,是人们感觉经验上的“现在”,在“现在”这一瞬间,长短不同的句式在“现在”时刻呈现出来。古诗句式从二言至十一言,都有分布,但集中于四言、五言和七言,尤其以五言和七言为主要的句式。诗歌语言比较凝练,情感强烈而集中,较日常口语包容更多内容,“现在”时刻更适合为4、5至7音节。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四云:“只此五、七叠成句,万变无穷,如人面只眼耳口鼻四尔,不知如何位置来无一相肖者。”五言句式和七言句式是固定的形式,它们排列组合形成面目相异、风貌迥别的诗体,句式的形式是基础性的。古诗句式,由于其长短不同,声气节奏不同,形成不同的形式意味。

引用本文:张胜利,张宇洋.论古诗句式的形式意味[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64(06):82-91.